今天成都热得只能搞室内活动,于是去了宜家。
很巧的事是刚进门那会儿我就打开豆瓣刷到了友邻转发的一条暖心婚恋故事,说女生产后浩浩荡荡地来了场滞后的抑郁,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正常的家庭该是什么样子、忽而忆起所有她主动选择忽略的那些原生家庭创伤,她的老公坚定地说他会陪她撑下去。 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个故事,也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逻辑,就在楼梯口看到一个小男孩靠着栏杆绝望地哭喊:“呜呜,妈妈,呜呜,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植根在我基因里的责任感让我想立刻马上带他去问询处,这样工作人员就能马上发广播找到他的妈妈,他也不用一个人无助地抓住栏杆、伫立在千万个江水般泼涌的陌生人中哭泣。
在我抑郁最重的时候,我也曾绝望地靠在阳台窗檐上,一边哭一边叫“妈妈”,尽管我并不思念就好好住在重庆另一个区的妈妈,我也没有迷路。我只知道那是莫大的、莫测的,即将要分隔人间与地狱的痛苦,我像一个没有掌握智慧的臭小孩,我怅惘的世界里只有我最熟悉的妈妈,我在那种时候,最想抓住妈妈。
我不知道怎么去想象,在这个小男孩的内心世界里正发生着什么。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带他去问询处时,离他哭泣的楼梯口将远不远处,站立了一个冷漠的、忘向他的妈妈,和一个焦急的爸爸。爸爸对妈妈说,“他就在那儿啊,你去带下他,他在叫你了。” 妈妈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地,隔着人流与玻璃,透着宜家那明媚温馨的灯光,冷冷地冷冷地看着他哭泣的孩子,无动于衷。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应激的。记忆中我的小时候,我喜欢和爸爸妈妈一起逛超市,去买我喜欢的黑白配、水果罐头。可不知道从哪天起,我在超市里逛着逛着,爸爸妈妈就会突然消失。那时候的我,眼里看到的五彩斑斓的货架、手里捏着的漂漂亮亮的零食,全都和噩梦一样失去了快乐的颜色,泪水和鼻涕糊住了我的五官,我绝望地如同今天这个小男孩般哭喊,我要爸爸、我要妈妈。最后我看到的,是几个货架外,爸爸妈妈狡诈的表情和得意的眼神。一次又一次。
“要你长个记性,知道爸爸妈妈不见了,能勇敢去找人帮忙。”
事实上我从未使用过这个我幼儿园时就被要求掌握的技能。我依然热爱逛超市,但我不愿再与任何人结伴逛超市。爱人或友人若是再消失在货架的背面,我心中便会引出幼时那份被抛弃的可怜感情。也许前些时日电脑坏了我反应那么大、也许这几天看到朋友的ip变化,我都会有种油然而生的恼怒与悲苦。是从哪一刻开始,世界就这样悄悄地冷冷地在一旁看我哭泣?
坐到宜家的餐厅,我绷着应激后苦味的眼泪,重新品味友邻转发的内容。我更强烈地意识到,我不想再和任何人盲目地玩过家家的游戏,不想再让任何新的生命受到我有意无意的伤害,不能再为任何人负责,也不想接受任何人对我负的责,哪怕我明明早就掌握了如何健康积极地生活。我也不感谢那篇文章中的“理想伴侣”,也许我的痛苦本该用我的钱和我找的心理医生去承担,而不是那个和我里里外外毫无交集的、不存在的理想伴侣。
走出宜家后太阳还在燃烧,我幻想着它化作灰烬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