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随机到Feng Suave的Venus Flytrap,可能是工作内容交付了一大半心情有些提振,我开始认真听里面的歌词。听了五遍才意识到我连歌名的意思都不知道是什么,查完之后再一次全身心感受到了震撼,这歌词写得也太好了(对的我就是一个很容易被震撼的小女孩):
趣味故事讲解时间
Venus fly-trap(也作flytrap)竟然是捕蝇草的意思。捕蝇草在18世纪中叶在美国北卡罗莱纳洲被发现。北卡的州长,Arthur Dobbs,在1759年给英国植物学家Peter Collison写信,首次在信件中描述了这种植物的属性,并在此后的许多年间不断研究它。随后学者们为捕蝇草取了英文名和拉丁名。
从被发现到被命名的紧张时段里,这种奇特的植物就已经被人们赋予了有趣的符号意象。Venus fly-trap中的Venus,也就是古罗马神话中的美神维纳斯,掌管美、吸引、爱情与性欲。fly-trap更好理解了, 字面意思就是飞虫陷阱。连在一起,或许就是“吸引飞虫的美丽陷阱”。
捕蝇草的拉丁语学名Dionaea muscipula也很有意思。Dionaea是它的属,muscipula是它的种。其中Dionaea在拉丁语中的字面意思是“daughter of Dione”。Dione是谁呢,Dione这个名字在古希腊语的字面意思就是She-Zeus,意思是她其实是在希腊神话中很少被提及的一个和宙斯齐名的万神之神,只不过她是女的!其余关于她的故事就很少了,只知道她的其中一个女儿就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美神阿芙洛迪特(Aphrodite)。而muscipula在拉丁语中意为“mouse trap”(捕鼠夹),和Venus fly-trap有异曲同工之妙。
插播:阿芙洛迪特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美神,维纳斯是古罗马神话中的美神。好学的你一定想问,老师老师,为什么古罗马神话里的神和古希腊神话里的神有那么多职能相似的、名字却不一样啊?因为!古希腊的文明启发了后续的许多古文明,其中就包含古罗马文明。当古罗马帝国随后崛起,他们也在自己的文明中借鉴融合了不少古希腊的文明。所以我们现在熟知的许多神都有两套名字(前希腊后罗马),比如美神 - Aphrodite - Venus,战神 - Ares - Mars,酒神 - Dionysos - Baccus,等等。只有光明之神阿波罗Apollo在两边都是一个名儿。并且聪明的你一定注意到了,太阳系的星球都是用古罗马的神命名的诶!蒽么,我们下一篇文章见...
笑死了,我乱说这么多你还真信了?因为我也真信了,直到我读到了这篇食肉植物学家Barry Rice的博客才知道,全世界都被维基百科和可恶的男人骗了/(ㄒoㄒ)/~~
前面说的最开始发现捕蝇草的那批学者(黑名单: John & William Bartram, Peter Collinson, William Darlington, Arthur Dobbs, John Ellis, and Daniel Solander等等),一开始是没给捕蝇草取正经名字的,只是给它随意想了一个“tipitiwitchet”的代号来指称,有了个代号,才能开展后续的研究。就像很多时候我教小朋友做托福雅思阅读,我说你不用管这个人名地名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觉得它影响你思考了,你就给这个取名叫方块、那个取名叫圆圈,逻辑才能通顺。
tipitiwitchet一词第一次出现在可查证的语料中,是Bartram在1762年给Collinson写的信,信中说:“my little tipitiwitchet sensitive stimulates laughter in all ye beholders”,我那个小小的敏感的tipitiwitchet可以让所有人发笑。
善意揣测,Bartram可能是因为一直在研究捕蝇草这个奇花异种,觉得很值得炫耀,所以认为这个tipitiwitchet的名字可以让所有发笑吧?长此以往,由于tipitiwitchet这个名字实在是太illusive,后续看到这个名字的历史学家还以为它又是个美洲原住民的词汇,直到认真的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们研究了半天才意识到哥们被骗了。
能直接指出“tipitiwitchet”意义所指的证据,是同样在1762年被写下的信件,和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前面说了北卡当时的州长Arthur Dobbs从1759就开始研究捕蝇草,植物学家Collinson一直想从Dobbs那里要到一点捕蝇草的种子,方便他进行专业的研究,于是一直和Dobbs保持书信联系。谁能想到短短3年过去,Dobbs就对捕蝇草完全失去兴趣,时年73岁的他刚跟一个15岁的女孩Justina Davis结婚(对的你没有看错),于是全身心都扑在了“经营婚姻”上,不再乐意与Collinson讨论捕蝇草的学术事宜。
这个时候有点失望也有点恼羞成怒地Collinson给自己的学术哥们Bartram写信道:“It is now in vain to write to him for seeds or plants of Tipitiwitchet now He has gott one of his Own to play with.” 现在再找他(指Dobbs)要Tipitiwitchet的种子和植物,已经没什么必要了,因为他已经给自己搞了一个Tipitiwitchet玩了。
那么这个tipitiwitchet指的啥呢,当我们回看前两段信件文字就会意识到,它指的当然是浦西...
一切都收束了,也许州长和学术哥们在研究捕蝇草的时候看了它一眼就觉得它长得和浦西别无二致,就给它取了个tipitiwitchet的艺名来指代浦西。这么草率的名字说不定就是哥几个抽烟喝酒享乐之余一边大笑一边取出来的名字,后来才被前文黑名单中的Ellis选定了我刚刚解释过的英文名和拉丁语。
所以当我们理解了这一长串历史之后我们就会意识到:捕蝇草不管是哪个名字,它说来说去都是浦西!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一开始接触到它的州长学者,都是男的呃呃。
不过事情也出现了好的转机,如果有人有兴趣把Rice的那篇博客读到最后就会发现,他研发出了一款通体绿色的捕蝇草栽培变种,鉴于他个人在植物学界的地位,他可以自己给这个新品种命名。他给这个捕蝇草取的名字叫Dionaea 'Justina Davis',来纪念Dobbs那位可怜的年轻小老婆。呜呜,学术!
捕蝇草的意象
从捕蝇草的命名故事中不难看出,当它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它本身的形象和世人为它定制的命名,都传递出了性别化的符号——捕蝇草是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丽背后藏着无尽危险的、是植物模样可是却会食肉的女神。它开着雪白的小花,像美神一样圣洁高贵;它又张着血盆大口,像塞壬一样吸引好奇往来者,用它的美丽捕猎过往的虫蝇。
事实上从植物学的角度来说,人们对捕蝇草的神化描述并不失偏颇。捕蝇草是怎么捕猎的?下文摘自Kew Gardens(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英国皇室花园,喜欢植物的哥姐们不要错过了,有机会一起去学习考察,我认真的):
On the inside of the leaf surface, there are tiny hairs. When touched, these hairs trigger the leaves to rapidly snap shut on the unsuspecting prey and the interlocking teeth lining the leaf seal the trap shut.
Once trapped, the leaves close tighter to squash the prey and enzymes are released that digest it.
The trap reopens around 10 days later once the insect has been digested.
Did you know? The Venus flytrap will only clamp its leaves shut if an insect trips its trigger hairs two times within about 20 seconds. This avoids wasting energy by closing unnecessarily.
真正能感受到捕蝇草可怖之处的蚊虫或许早就对它敬而远之,而那些“unsuspecting bugs”就很不幸会触及到捕蝇草的毛发,一次、两次,火速被捕蝇草吞噬、分解,直到它下一次再向世界绽放。也许带着枷锁一般命名的捕蝇草再也没办法摆脱自己“浦西”和“恶女”的名号,所以它也聪明,恶就恶吧,无情就无情吧,我懂得节省能量!就像上边儿引文说的,惹我第一次,姐们就陪你演演、玩玩。如果二十秒内招惹我两次,我才吃你哦,当我吃了你,你就没跑了哦。我就拿十天消化你,十天后,你就变成过客了哦。咦呃,坏坏滴。
从捕蝇草的视角出发,有许多歌都打出了恶女牌,比如MARINA的Venus Fly Trap中,就一直在唱“Why be a wallflower when you can be a Venus flytrap?” 当你能当捕蝇草(主动出击捕猎的恶女)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当壁花(指在派对里坐着屁事不敢做的人)。其余的歌词也是非常self-empowering的,一直在唱什么你一定会输的,你没办法阻止我成为我,我又漂亮又聪明又有权力可以管控所有,我是疯狂的,世界改变不了我。
那么,从虫虫的视角出发,捕蝇草就真的成为自己的结局了。Feng Suave的那首Venus Flytrap的歌词,就是把自己写成了一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虫虫,说自己哪怕知道你窒息的怀抱会成为我的终床,我也仍愿意躺在那里休憩身心,当我化作被你消化的液体无助地在森林的地表流淌,蝴蝶从我身上飞过,我也不再能嗡叫出声。很美很美的一首唱诵自己真的太爱了所以愿意为爱去死的好歌。姐们昨天在孤独的520之夜共情地唱了好几遍,在感慨爱情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哎呀这首歌真的很好听,可不可以去听。